卜岳《是非题》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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卜凡起了早，亲自做了早饭，送岳明辉去了医院。
“我给你带的午饭，在保温盒里，你千万记得吃啊，你最喜欢的宫保鸡丁，要是凉了，让护士给你热热，还有这水果儿你得吃，里面儿我给你放牙签了，你摸完人家脑袋别直接上手吃……”
岳明辉坐在车里听他说了五分钟，抢过他手里的保温饭盒，凑上去亲了亲他撅起来的嘴巴。
“行了知道了。”
卜凡立刻笑起来，说道：“嗯，那我晚上来接你下班。”
“那到不用了。”
神经外科的手术精细又复杂，常常一开始就要十几个小时，根本不知道什么之后结束。
卜凡扁着嘴不高兴，说：“那不能一起吃晚饭了？”
岳明辉笑了，说：“行啦，你准备点儿夜宵，等我回来一起吃。”
“好！”卜凡高高兴兴地应道。
看着岳明辉拎着饭盒走进医院大楼，卜凡才开车离开。
恒基大厦九楼，卜凡对着一堆报表皱眉。西区的账目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，几乎每个大佬手里都有一本黑账，每个店铺的流水多少都在作假，连他自己下面的账都出了问题。
他愁得直抓头发，这要肃清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
“凡哥，”李达小声说道，“其实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的……”
卜凡从指缝里看了他一眼，冷淡的眼神让李达缩了缩脖子。
“我错了凡哥。”
卜凡站起来，把挽到袖口的衬衫放下来，抓过衣架上的外套说：“我让你抓的那个人呢？”
“在仓库关着呢。”
卜凡看了看腕表，现在是上午十一点，他过去把事情处理了，回来也刚好来得及去接岳明辉。
仓库在西区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，整个城市货运中转中心都在这里。卜凡下了车，早一步来的人迎上来，问候道：“凡哥，按你的意思，关了两天了。”
卜凡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，看到大门口旁边的禁烟标志，又按灭扔进了垃圾桶。
这间仓库相比厂区其他的仓库要小的多，挑高有三米多，只有顶端有一排气窗。中午的时候光线刚好从上面投进来，不用开灯也能看清楚里面的状况。
整间仓库空荡荡的，只有一间集装箱在正中间。
“打开。”卜凡掏出纸巾捂住口鼻说道。
集装箱的门打开，里面传出来闷了许久的屎尿的味道，几个小弟实在受不了跑出去吐了。
里面的人被卜凡在黑暗里关了整整两天，不给吃喝，没有任何外界信息来源。
集装箱里的人见到亮光，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，扑到卜凡脚边，声音嘶哑地喊道：“凡哥，凡哥，我说，我什么都说，七叔给了我两百万，让我做公司的假账，说好了，到时候让我来揭发你，这样你就坐不下老大的位置……”
卜凡向后退了退，皱眉说：“用不着你跟我说这些吗？如果我不知道主事者是谁，会把你抓过来吗？”
那人愣住，半天没敢说话。
“我放出你出去，职位还是你的，只不过，我要你跟七叔保持联系，如果这次你出卖我，我就把你抓回来，关到死，听清楚了吗？”
“听，听清楚了……”
卜凡转头跟身边的人说：“行了，带他下去洗一洗，熏死了！”
李达小声嘀咕：“那你别用这损招啊……”
“轮到你教训我了？”卜凡瞪起眼。
李达缩了缩脖子，说：“诶，凡哥，后面的事情让彭山去做吧，咱们得回去接岳医生了。”
“哦，对对对。”
卜凡急匆匆地从仓库里出来，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，嫌弃得直皱眉，先回家洗了澡，才急匆匆赶往医院。
他按时到了，可是却没有等到下班的岳明辉。
神经外科的护士被卜凡拦着，强迫她看自己的哀怨脸。
“岳大夫呢？”
护士眼里，卜凡的表情要杀人了，她无奈地说：“岳大夫还是手术室里没出来呢？”
卜凡看了看表，问道：“这都几点了，还没做完，他开了几个脑袋？”
小护士苦着脸说：“卜先生，这个……手术就是很复杂啊……我们也没有办法……”
“没办法儿？你们多找几个医生嘛，你看都几个小时了，你们还能坐会儿，他在里边儿就这么不吃不喝站着啊，这都八个小时了，你们还……”
卜凡愤愤不平，看到小姑娘快哭了，赶紧闭上了想吐槽的嘴，心想这小姑娘回头要是找岳明辉告状，他哥哥恐怕会生气吧。
他忍着，忍着……
直到出了医院大门，李达迎上来，问道：“怎么样，凡哥，岳医生呢？”
卜凡皱眉，回身看着医院大门，开始不停抱怨：“这个医院怎么回事儿，一个手术做了八九个小时没完没了！没办法儿？你们多找几个医生嘛，也不看看都几个小时了，他在里边儿就这么不吃不喝站着啊，好好的当什么医生啊，累不累，我养不了你啊！真是的……”
李达站在旁边应和道：“可不是，就是，谁说不是呢！”
卜凡有气没处撒，转头瞪着他，问道：“有你什么事儿！轮到你说话了吗？”
李达乖乖闭上嘴，站到柱子边上数蚂蚁去了……
这一等，就等了五个小时。
晚上十点，岳明辉已经在手术台前站了十三个小时，一组人瘫在更衣室里，歪歪斜斜地随便找地方休息。
岳明辉靠在柜子边上，头靠在墙上，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，可是却连花开的力气都没有。他闭着眼睛，没多久开始昏昏沉沉。
也不知道多久，他好像睡着了，梦里卜凡蹲在他床边叫他起床——
“大夫，哥，醒醒，别睡了……”
“岳明辉岳明辉岳明辉……”
岳明辉在他念咒一样的声音里醒来，睁眼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，无奈地笑了笑，说：“你怎么进来的？”
“我是什么啊，我想去哪儿去哪儿？”卜凡笑嘻嘻地说道。
岳明辉半睁着眼睛说：“干嘛，飞天遁地啊你？”
卜凡笑了笑说：“是啊，为了你什么都会。”
“臭贫……”
卜凡拉了来他的手，问道：“起来吧，该回家了。”
岳明辉头一歪，说道：“起不来了……累……”
“唉，当什么不好，当医生……”卜凡嘴里一边念叨，一边把他从地上拖起来，帮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。
岳明辉懒懒散散地靠着柜子坐着，看着卜凡把他的衣服规规整整挂起来，他又倒在了凳子上。
卜凡一转身，看到他哥又躺下了。
“哥哥，咱不在这儿睡，行吗？”
“不行了，”岳明辉动了动手指，说道，“动不了了，你去值班室给我弄床被子，我在这儿睡了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卜凡不开心了，“跟我回家，不许跟我分开睡。”
岳明辉闭着眼睛说：“那怎么办？”
“我背你回去啊！”
卜凡说着，把他扶起来，背在自己的背上，岳明辉贴着他的耳朵笑了，说：“干嘛呀……”
“不管，就要带你回家。”
卜凡倔强地把他从更衣室里背出来，沿着医院长长地走廊慢慢走出去。冷白的光线照着这个幽深的空间，好像那个他初见岳明辉的夜晚，岳明辉就在这样的灯光下向他走过来，成了他夜里唯一的光。
他走得稳，岳明辉也睡得沉，到了家就怎么也叫不醒了。
卜凡把他安置好，李达来敲门了。
“凡哥，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卜凡回到房间里，暖黄的夜灯里，岳明辉安安静静地睡着，他弯腰在他眉眼间亲了亲，轻声道了一句晚安。
他起身关了灯，拉好窗帘，转身走了出去。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了，卜凡回头看看楼上那个窗口，走进了夜色里。
一场大手术，耗尽了岳明辉的体力，他一觉睡的十分深沉，直到自然醒，睡得全身酥软。
迷迷糊糊地，岳明辉觉得身边有个人。
他慢吞吞睁开眼睛，床边不愿的地方，卜凡开着一盏落地灯，坐在老虎椅里，长腿架在脚凳上，翻着手里的一本书。
听到他翻身，卜凡立刻合上了书，趴在床边看着他，问道：“醒啦，吃饭吗？”
“嗯？”岳明辉揉了揉眼睛，问道，“吃什么？”
“小米粥，小花卷，小鸡蛋……”他报菜名还是跟从前一样。
岳明辉笑了，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，说：“小卜凡……”
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卜凡，他忽然掀开他的被子钻进去，抱着他的腰，脸埋在他怀里，像个撒娇的孩子。
“哎呦我天呢……”岳明辉拍着他的背说，“大清早儿的干嘛呀，撒娇呢？又干什么了？”
卜凡不说话，岳明辉也没追问，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，拍着他的后背说：“那就再陪我睡一会儿。”
“嗯……”一夜未眠的卜凡在闻着他的味道，心里渐渐平静，许久问道，“哥，我用很多错事，去做一件对的事，到底对不对？”
岳明辉拍着他的背出神，捧起他的脸，从他的鼻尖吻到他的唇。
“你想做的，就去做，我相信你。”岳明辉揉着他的头发说，“你说会做到，我信。”
这个人，只有这个人，柔软又倔强，生他的气，又毫无道理地包容他，信任他。
可是，他又那么琢磨不透他，像他当初一句话不说就走一样，这一次，他又干干脆脆地留了下来。原因，道理，对他来说好像都不管用，又没办法解释。
卜凡感动，又委屈，他有些可怜地问：“岳明辉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？”
“我不喜欢你，”岳明辉抱紧他，说，“我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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